文/李金平

又逢母亲节，一个向母亲倾诉感激的日子，我坐在电脑前思绪万千。春节回老家和母亲相聚的情景恍如昨日。回想起来，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虽然都是些最琐碎的生活往事，丝丝缕缕平淡无奇，却又无不蕴含着母亲的心意，宛如离家时母亲塞给我她亲手做的布鞋：一针一线朴实无华，可是穿在脚下却又那么熨帖。

母亲其实挺孤单的。父亲离去得早，母亲颇费了些时间，才从悲恸中恢复过来。身边虽然还有其他孩子伴着，不过农村里忙起来总是“去是月，归也是月”，寂寞自是无法排解。母亲还执拗地要自己种地，一些男人才能干的重活，母亲总是蚂蚁搬家一般，以无尽的毅力和耐心打点好。可是没有“老来伴”，年轻时那么活泼的她，现在想找个人拉拉家常都那么难。所以春节回家，我就约束自己应将有限的假期花在家里，多陪陪母亲。

真正待在家里的时间也就五天，流水一般，现在回想起来却如此深刻。

陪母亲赶集，一会儿我就将母亲甩在后面，等到醒悟过来，赶忙找个机会跟母亲并肩走。其实年前家里的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，母亲赶集也只是去看看镇上农药和化肥等信息，顺便添置些日常用品。赶集回来，母亲走在前，叙说着些乡村轶事；我拎着母亲刚买的面粉和暖水瓶，慢慢跟在后面，遇到田埂上的口子，则小心扶持着母亲。这个春节很暖，风清云淡；我伴着母亲，俨然伴着整个温暖的世界。

还记得小时候我懒得走路，就耍赖让母亲抱着；有了母亲的怀抱，就拥有了一切安宁。现在母亲也习惯依靠孩子的肩膀了。青春也便在这种转变中悄悄地传递。

母亲执意要养猪，说腌猪肉比城里的肉要香，因此抽空还要打猪草。油菜地里刚好有一些新鲜的野菜，趁着天好，我和母亲一起蹲在地里，将野菜从油菜植株间挑出来装进菜篮。时间久了略有些累，休息时我打量着这片土地，记忆也被带回许久以前。儿时淘气，这片油菜地成了孩子们顽皮的据点，因此也没少受父母亲的责备。现在地里依旧种着油菜，还是那片翠绿，花香依旧醉人，我也一样听着母亲不紧不慢拉着家常，这一切让我恍惚觉得时光似乎可以倒流。我常常梦回儿时的故乡，在梦里母亲牵着我的手在地里嬉戏；而眼前暖风拂起母亲斑白的发丝，又让人感怀岁月还是不依不饶，从孩子们贪玩没拽紧的手心里，夺去了母亲的青春。

假期里我教母亲如何使用手机发短信，以方便和我们联系，母亲没能一下子掌握，显得很着急，甚至连连说，不学啦老了学不会了。其实，我知道她是怕自己学得慢我会埋怨……可是母亲啊，当您教我们呀呀学语的时候，您埋怨过傻小子的笨拙吗？现在您的孩子长大了，对您又怎会显得不耐烦呢？孩子成长的每一步，都是以您的青春为铺垫啊！

日子仿佛门前小河的流水，静静流逝。只是在静静流淌的日子，又蕴含着怎样的深情？乡村老百姓不善于表达自己，只会将细腻的感情倾注于看似简单的日常生活起居里。母亲就是这样：很少和孩子们交流内心的感受，孩子们却能从母亲的眼睛里阅读到柔情、赞许或者伤心、批评。我要离家返回杭州的当晚，母亲不说话，只是给我塞家乡的腊味菜，我情知推脱不了，不然还会伤了母亲的心，就退居一旁打下手，任由母亲将我的行李撑爆。临了，母亲慢慢停下来，幽幽地说，日子过得真快啊！一句简单的话让我差点怆然泪下。我知道，母亲是想和她的孩子多呆一会，她也想念可爱的孙女。只是诸多原因让母亲没法和我住在一块，春节回家我也只能孑然一身。母亲没有埋怨我没带孩子回家。从她看孙女照片的眼神中，我读到母亲深深的思念。老人家的孤独多么需要儿孙来排遣啊！

在家的最后一天是母亲的生日，我拿相机给母亲拍了些照片。在老屋前，我用母亲劳作时常穿的蓝大褂做了一个简单的纯色背景，母亲特意换上深色西服，端坐着，我又帮母亲抚平衣服上的褶皱，略略理了理头发，一张张微笑的照片便嘎然定格。我对母亲说，这些照片发到网上绝对能迷倒帅小伙！母亲笑了，一抹羞赧的飞霞拂上脸颊。小时候见过母亲年轻时拍的照片，只是现在我曾悄悄找过每一个角落，遍寻不着，只有作罢。但我依然记得，母亲现在眼里流动的亮丽光彩，和年轻时相比就是一个样！

父亲还在世的时候，曾向孩子们如是戏说，揶揄母亲的迂：孩子们过生日，即便不在家，母亲也一定会做上一碗油炸鸡蛋，从不曾忘却。乡村过生日没有什么特别的庆祝，只是从小母亲就会在孩子们生日时做点好吃的，甚至从哪儿采回一些野果，手工做一个花环，让平淡的日子充满了希冀和欢愉。乡村有那么多事儿要记得打点，母亲又是怎么将四个孩子的生日烙在心头的？母亲的生日里孩子们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，就让母亲觉得很知足。细细想想，作为孩子的我们，又真正给母亲带来了什么？

冰心说，“母亲啊！你是荷叶，我是红莲，心中的雨点来了，除了你，谁是我在无遮拦天空下的荫蔽？”是啊，孩子们的爱，是溪流；母亲的爱啊，是海洋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