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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爱如山

尤泽

6月的第三个周日是父亲节,但当我想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已经是6月的第三个周一了。想来想去,还是没有打那个电话,虽然知道做女儿的应该懂事些、乖巧些,可不知为什么,事到临头,有些感情总是难以表达。

父亲是典型的B型血性格,说好听点是执着、坦率、好学、个性单纯;说不好听点,其实就是固执、先入为主、本本主义又不懂人情世故。小的时候觉得他无所不能,每句话都掷地有声,大道理、小道理娓娓道来,常常让我醍醐灌顶;无论多难的数学题、物理题,只要问他,都能做出来;篮球、游泳、滑冰,什么体育运动都能玩得转;最重要的是,从小到大,我们家买菜做饭的工作一直是父亲完成,而且味道奇佳,使得我每餐都吃两碗饭,个子蹭蹭长。每当他下班后拿着菜兜子直奔菜市场的时候,总有人羡慕的对我妈说:“你也太幸福了,一辈子没进过厨房!”

所以从小到大,我一直为拥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骄傲。

但这种骄傲的感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淡化,转而慢慢变成一种不以为然,甚至是冲突的愤怒。我发现父亲有很多“无知”和错误,我可以轻易找到反驳他的理由。我还发现父亲跟不上时代了,拒绝学习新事物,每次提到网络,他都视同洪水猛兽,认为只有不学无术的坏孩子才上网——这种观点直到他后来学会了QQ麻将才转过来——他还坚持认为只要我考试成绩好,找到好工作是自然而然的;更可笑的是,自己单位的事情,他都天真的认为“心底无私天地宽”,得罪了人还不知道。于是,我们陷入无休止的大辩论。大到国家形势、小到做菜方式,我们的观点几乎没有相同的时候。日常对话都充满了火药味。记得高中有一次填写个人情况,在填“祖籍”这项的时候,我问父亲:“爸,我的祖籍是什么啊?”他抬头说:“填××市吧。”转而又喃喃自语:“其实我们家是从山东过来的。”我反驳道:“那就应该填山东啊。”父亲有点不耐烦:“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,爷爷的爷爷过来的,不用提历史。”我立刻抓到他的把柄:“祖籍,祖籍,就是老祖宗的籍贯,当然有多远填多远了,不填山东填什么?”说完扬扬得意。父亲一怒,脱口回应道:“那你干脆填北京周口店吧!”

就这样,升学考试吵,报考志愿吵,考研专业吵,是否出国也吵,他认为我年少轻狂、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逛,我认为他老不时宜,自我为中心想当独裁者。虽然大学和我家同在一个城市,但我周末很少回家,我不愿意面对无法理解我却又固执己见的父亲。

再后来我工作了,来到了父亲最满意的城市——北京。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离家生活,饱尝艰辛的同时我也感到父亲有点越来越依赖我了,他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,但听母亲说,每次我的电话他都紧跟在旁边“漫不经心”的听着。无论大小节放假回家,他都要求我假期第一天到家,假期最后一天离家,提前走一天都大发雷霆,而且提前一周就把菜谱写好,然后每天按部就班的给我做饭——依旧是那么固执,不管我是否还爱吃,他都按照他记忆中的样子来安排。

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那个随时准备辩驳的“斗鸡”了,年纪的增长让我体会到了很多以往不曾体会的情感,有时候想起当年和父亲无数次争吵的情景,可笑之余又会感到一点酸楚。父亲毕竟是凡人,他不会真的是小时候心中的那个完美英雄——当我长大,他没有如我想象那样随我一同长大,并始终保持高大的形象让我景仰时,我就发脾气,又跳又叫,这其实不就是我们之间频繁爆发矛盾的最主要原因吗?仔细想想,是我对父亲的要求太多了、太高了。

父亲已经退了休,当了爷爷,他对很多人说话都不再掷地有声了,而且出现了更多不被他了解和理解的新鲜事物,他很不好意思的问我什么叫“基金”,我母亲编短信时他会流露羡慕的表情,电脑出现任何问题他都无所适从,只能关机等我姐姐回来……我开始觉得我们的角色要互换了,他像小时候的我,需要鼓励、需要支持、需要时常的肯定,而我需要学会宽容、学会耐心、学会无私的爱他。当我有一天能够真正像他待我小时候一样的待他,那每天就都是父亲节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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